无争斋散曲杂谈 十三、散曲继承与创新

老马

散曲继承与创新

前面扼要地介绍了一些有关散曲的基础知识，下面再简要谈谈散曲创作问题。笔者认为，散曲创作的基本原则应是用通俗易懂的词句说事，以雅俗共赏的笔触行文 。自从2005年3月中华诗词学会发出“让曲与诗词并茂”的号召以来，全国散曲爱好者犹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并创作了大量的散曲作品。综而观之，笔者觉得当前散曲作品存在一个如何推陈出新的问题。而推陈出新本就是文学创作的永恒方法。国编《现代汉语词典》中对推陈出新的解析则为：“去掉旧事物的糟粕，取其精华，并使它向新的方向发展。”这多是对继承文化遗产而言。而要推陈，必先继承，只有继承了，才能知道哪些是糟粕，哪些是精华，进而才能创造出新的作品来。下面笔者想就继承和创新问题，谈几点粗浅看法，以求就正于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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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继承问题
继承即是求同，继承即是求通。所谓“同”和“通”即为“传统”。人多恋旧，而传统即为“旧”，旧并不一定是个坏东西。因此，继承必须“守旧”，不守住旧的东西，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潇湘散曲社社长周成村先生有言：“散曲是一种自由体和格律体相结合的、尖新明快的、雅俗共赏的新诗体，可以说是诗歌中的散文，散文中的诗歌；也可以说是诗歌中的杂文，杂文中的诗歌，是我国传统文苑中的奇葩。”然而要想将这朵奇葩摘到手并据为己有，首要的是解决好继承问题。
对散曲而言，所谓“继承”问题，笔者认为要先从传统诗词开始，因为中国的音韵文学也是起步于诗歌，一步一步发展到散曲时代的。唐诗取代汉赋，称雄于唐；宋词取代唐诗，称雄于宋；元曲取代宋词而称雄于元。也就是说元曲是在传统诗词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这是我国文学发展的规律。因之，我们现在谈到散曲的继承问题，我们必需先将传统诗词搞懂，弄明白何谓四声平仄，何谓兴观群怨，何谓格律对仗，何谓起承转合，何谓用典造句，何谓形象思维。这些东西虽说都是诗词艺术要求，但也是搞好散曲创作所必需的基础知识。因为要了解某种文学形式及其艺术规律，就必须要有这方面的丰富知识储备，储备的有关知识越多，就越能在实践中不断扩大和加深自己对这门艺术规律的认识和独到的审美体验，才能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艺术创造力。所以，我国古代伟大的文艺理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知音》中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就是这个道理。绝不能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诗词写不好，于是乎想找捷径，改换门庭去学曲”。
可以这样说，懂诗词的人不一定都懂散曲，但懂散曲的人一定明白诗词是怎么回事。历史上还难以找出一个不懂传统诗词而能写好散曲的名家。反过来说，历史上凡是有名的曲家本身就是当时的诗词大家。因此，要学散曲，必须先从传统诗词学起。这个办法虽然笨些，但功夫扎实。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嘛！
其次，要熟悉散曲文学的体制与形式，搞清楚何谓散曲，何谓北曲，何谓南曲。何谓小令以及小令中的联章、重头、集曲、带过曲；何谓套曲、北套、南套、南北合套以及套曲中的首牌、次牌、相对固定的曲组群、尾、煞等等。要弄清散曲文学的格律构成，何谓宫调，以及宫调对曲体韵格的限定；何谓曲牌，哪些曲牌可作小令，哪些曲牌小令和套数兼用，哪些曲牌只能用于套数和剧套。如果用错了曲牌那怕曲词写得再好，亦会贻笑大方。
因此，曲友们在创作时务必搞清楚自己所用曲牌属于什么性质，是“小令用”？还是“小令兼用”？不可马虎。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严守曲谱。目前，中华散曲网所推荐的几本曲谱都不错，几乎每个曲牌前都有简短而扼要的文字说明。依葫芦画瓢就是，关键是要把字句理顺。曲子写好后，别急于发表，多读几遍，直到顺顺溜溜不拗口时，再放行。笔者的经验是，曲辞写成后先放下来，每天看它几遍，口中不停地默诵之。不经过反复默读、修改，是不可能有好曲儿的。
近百年来散曲作品以及散曲有关资料，绝大多数皆是北曲之属。人们谈起散曲，亦多是北曲一端，很少有人谈及南曲。因此，目前人们所见所用曲谱亦多是北曲谱，市面上很难见到南曲谱。
其实南曲亦是一种挺不错的散曲文学体裁。由于其讲究少用或不用衬字，讲究保留入声字，所以对于那些擅长倚声填词的曲友，写南曲将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以往，少数喜欢南曲的曲友，所遵南曲谱大半是用2000年由岳麓书社出版的《康熙曲谱》。这本《钦定曲谱》
现在看来存在不足。一是所收曲牌不全，尤其是各种变体多有遗漏；二是选例不精，芜菁杂陈。例曲极少使用名曲，而多是从剧曲中摘取部份小令来用，甚至一篇例曲竟选用几段毫无关联的剧曲段子拼凑起来充作例文，前后的韵脚都不一样。因此，曲友们在使用该书曲例时，特别是南曲，要多参照前人的曲作，尤其是明代人的散曲作品，加以校正。   
对喜欢创作南曲的曲友来说，国内曲界认为成书于清顺治年间的由长洲人钮少雅编订的《南曲九宫正始》一书，不失为全面而精细的南曲谱书。近年已由安徽黄山书社翻刻出版，曲友不妨上网于孔夫子旧书店搜求之。另外，还有明末清初的沈自晋编订的《南词新谱》，以及清乾隆年间出版的《南词定律》，以及近代人吴梅先生编撰的《南北词简谱》，亦是一本不错的南曲谱。
再次，散曲爱好者还需吃透散曲文学的声律特点和用韵方式。何谓平仄通押、一韵到底、不避重韵；何谓平分阴阳，仄别上去；何谓散曲章法、句法、字法；散曲对偶艺术与诗词对偶艺术的区别在哪里；《中原音韵》、《平水韵》、《词林正韵》区别是什么；何谓衬字、衬句，为什么要增衬，如何用好衬字衬句以增加散曲辞彩。总之，上述各点都是“继承”的功夫。继承就是要不断储备丰富的有关散曲基本知识，储备的知识越多，在散曲艺术创作中，才能使自己驾轻就熟，才能使自己左也好右也好皆得心应手，才能使自己的作品不致蹇涩拗口，给人以美感和愉悦。因此，继承的过程，也是一个艰苦而辛劳的过程。只有搞好继承，才能为创新打下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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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创新问题
传统的诗词和散曲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磨练与使用，早已形成了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和要求。如同春蚕吐丝，已经形成了一个厚厚的茧，把自身紧紧地束缚住了，是不太容易突破的。而现在我们谈创新，其实创新即是求异，创新即是破茧，破茧即成蝶，蝶是非常美丽的。因此，赵朴初先生说：“散曲作为我国的一种传统诗歌形式，还是颇有可为的。对于创立我国的新诗歌，还是可以起帮助作用的。”应当说散曲是集我国历代诗词美学特点而独具艺术优势的文学体裁，是距离我们这个时代最近而又最具发展前途的诗歌形式。但在现代人创作的散曲作品中依然存在一个问题，即如何创新。笔者觉得应从下述几点来考虑。
1、应当从洞明世事，练达人情，以拥抱人生的方式进行散曲题材的创新。有人说现代散曲是“旧瓶装新酒”，这个说法不错。现代散曲作品就是要站在时代的高度，就是要以能反映当前时代现象，社会百态，思想潮流为主要方向，写出时代的最强音来，写出时代的气息来。其实现实生活中蕴藏着丰富多彩的表象，如改革开放，英雄壮举，时代、国家、民族、地区、家庭、个人等等真、善、美的变化，都需要表彰弘扬；还有贪、腐、淫、嫖、赌、毒、黑等等假、恶、丑现象亦需要揭露鞭挞。这些表象需要用曲家的眼光去捕捉灵感，抓住一点，哪怕是很少的一点，进而挖掘其深层次的意义，即可形成作品。请看某君一首新诗《打蚊子》：“一掌，把蚊子，浮雕在墙上。正法之后，用我的血，印证它的罪恶和肮脏。”形象、准确、鲜明、生动，以小见大。如果把它编织成一首散曲，必然是一首好曲。下面引陕西曲家徐耿华先生的【黄钟·四门子】《邻家女》一首小令，与读者共赏之：

邻家小妹年十九，淡描眉，浓抹口。花枝招展街中走，扭蛮腰，风摆柳。目不闭，瞄富有，凡人不拿正眼瞅。体不勤，花钱手，妹子吔，谁若爱你谁是狗。

2、应从使用现代语言，包括民族语言、书面语言、网络语言、俚言俗语甚至外国语言的角度进行语言的创新。记得有一回在某幼稚园观看“少儿主持人特别培训”，孩子们奶声奶气地说出下面一段话，不禁让人鼻子发酸，眼角含泪：“我问老师，什么是祖国。老师指着地图，这样对我说：‘祖国是一片桑叶，被人蚕食过。现在成一只金鸡，在东方屹立着。’”这是一篇多么好的儿歌呀！它饱含感情，充满挚爱，相信必将在孩子们的心底，深深地烙下爱国的印记。因此，任何文学作品一定要有社会效果，一定要有教育意义，善于寻找时代主流意识。笔者的意见是：
一是要把握新的切入点。如小康、农机、家电 、手机、杂交稻 、吨粮田等语汇反映我国农村变化；如飞船、火箭、航天、地铁、磁悬浮、太空行走、西电东输等语汇反映国家科技事业的发展。如山西王文奎的【仙吕·天下乐】新农村小令：

日月时光共煮汤，沧桑，细品尝。而今水甜道路长。村村有广场，户户电脑装，散步徜徉闻绿香。

二是研究新的聚焦点。 现在所处时代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新的词汇每年以数千条的速率在递增。因此，熔铸新名词、新谣谚、新俗语入于曲中则应是十分提倡的。如一位因金融危机影响而被裁退的农民工唱的《莫悲伤》：“下岗怕什么，生存靠自强。前头是大道，背后有爹娘。东方不要我，还有大西方。”何等乐观，何等豪壮。另如2010年太原“生态园林”获奖作品中的沈双健【中吕·朝天子】咏《母子情雕塑》的小令：

这人，那人，紧紧相依近。谁言寸草报三春，须把春晖趁。流水沙滩，园林三晋，知他世态真。可亲，正亲，满目天然韵。

三是提请大家关注现在手机所传“短信”。这是一种流传非常广泛的新韵文体裁，那里面有大量流行于现代人口头上的让人们喜闻乐见的好句子好词汇。大家不妨有心地积攒一些，以备后用。
3、以现代意识和审美观念，进行散曲意境的营造。散曲爱好者都知道，散曲语言讲究直白、尖新、阳刚、酣畅，但并不反对意境的灵动。如王实甫《西厢记》“长亭送别”一折的首曲  【正宫·端正好】：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古今读者无不为之叫绝，为之倾倒。什麽原因？除了语言精美，那就是曲家营造的意境感人。每读此曲，眼前总是浮现出一幅深秋送别的典型环境，让人不能忘怀。
因此，今天的曲友在创作散曲时亦需在意境营造方面下功夫。散曲虽然提倡代言体，但作为抒情主体的曲家，仍然需要充分投入个性，而不能以公性感情来代替抒情主体的地位。作者由观察所得，或者体验所得到的材料是比较繁杂无章的，这时间就需要我们以现代意识和审美观念来选取一个与众不同的角度，对所掌握的材料进行筛选，突出个性，提炼典型，建构意象。意象切忌堆叠，切忌密集，只要新异、险奇、鲜活、灵动、豪放、幽默就行。
请看湖湘曲家周成村先生的题画曲，【南双调·锁南枝】虎：

嵯峨岭，峻峭峰，幽谷丛林任我行。低吟惊百兽，长啸动秋风。只怨那不晓事的小蹄子，景阳冈前戏武松，徒损了俺一世威名。

当然，还有人主张对散曲的曲牌、格律进行创新，见仁见智，但这些都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之列。其实自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以来，像作家阎肃的一些流行歌词，乔羽、琼瑶的一些电视剧的主题歌，大都是一些不错的曲词，而这些歌曲一旦出台就能迅速蹿红天下，原因就是曲词须和音乐相结合。相反，即使一些获得金奖、一等奖的诗词曲也只能在圈子里传传而已。历史证明，人民群众才是新诗体的创造者和评判者，特别是脱离广大青年和学生，说明这些东西没有生命力。因此，邓小平说，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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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综上所述，散曲创作问题还有几点，需要再强调一下。
    一是要重视小令的创作，因为一首小令既需具备事之首尾，又要言外有余味。不像套曲可以任意铺排。如同诗之律绝，词之一阕，起承转合，言简意赅。
    二是用语要顺达，以俗为尚。以直白铺陈、率性表达、自然流畅、锋芒外露为审美取向。
    三是要讲究谋篇结构。古人云：“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一篇小令结尾最为重要，结的要有力度，要含蓄婉转，要题外传神。要找一句让人既感陌生，又觉隽永的俚言俗语，把自己要表达的思想升华成一个发光点，给人以深刻冲击。  
     四是要严格按曲谱要求写作，尽量少用衬字。遇上喜欢的曲牌，一时找不到曲谱，亦可依葫芦画瓢。但一定要分清前人例曲的平仄，特别是入派三声及代用字的斟酌。不可随意乱为，以免贻笑。
     最后，借用周成村先生针对散曲创作曾经提出过的四点主张作为本节结语，即：“生动活泼的语言，绚丽多姿的风格，健康向上的内容，遵循而不拘泥于曲律。”这确属当行之谈。

黄贻裳

散曲创作的基本原则应是用通俗易懂的词句说事，以雅俗共赏的笔触行文 。——画龙点睛！

黄贻裳

一首小令既需具备事之首尾，又要言外有余味。——经验之谈！赞！

黄贻裳

生动活泼的语言，绚丽多姿的风格，健康向上的内容，遵循而不拘泥于曲律。

黄贻裳

好文章！好资料！谢谢老马首版！

杨碧峰

欣赏学习，受益多多。

杨碧峰

马头首版辛苦了。敬茶致敬！